滾燙的沙塵撲打在他布滿裂痕的胸甲上,留下點點銹跡般的污痕。
他手中緊握的長刀,早已卷了刃,寒光不再,只余一道道深凹的豁口,如同猛獸啃噬過的枯骨。
他盯著前方那片赤血盟飲血后爆發(fā)的最后瘋狂,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只有濃重的悲愴和一絲令人心悸的沉寂。
他知道,最終的清場開始了。
這場漫長的拉鋸,終于到了結(jié)束的時刻。
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對死亡的默許。
大乾的玄甲步卒不再以嚴密的陣列壓迫推進。
他們迅速地、沉默地分開,如同流水滲入頑石的縫隙。
一支支背負著強弩的精銳小隊如同楔子般切入戰(zhàn)場。
弩在近距離的搏殺中展現(xiàn)出冷酷的效率。
弦響如裂帛,利簇破風。
噗嗤噗嗤!
弩矢近距離穿透皮肉骨骼的聲音沉悶而短促。
無論對方怎樣狂嚎著揮舞武器,弩手的動作冷靜到刻板上弦,搭箭,瞄準要害。
弓弦反復(fù)拉開的“嘎吱”聲,夾雜著利刃捅穿人體的悶響,構(gòu)成了清場的主旋律。
戰(zhàn)馬的嘶鳴被強行壓抑,但空氣里彌漫的鐵銹味和血腥味越來越濃。
包圍圈在血腥中緩緩、卻無比堅定地收縮。
常白山一步一步向前,踏過黏稠的血沙,踏過熱烘烘的甲片和早已冰涼的肢體。
偶爾有垂死的赤血盟傷兵從尸堆中蠕動著爬起。
眼神渙散卻本能地揮動斷刀刺來。
常白山甚至不必側(cè)身格擋,他身旁的精銳便會一步搶上。
如同最忠誠而冷酷的影子,寒光一閃,了結(jié)一切障礙。
常白山連眼角余光都未曾給予,步履沉重卻方向不變。
每一步都在焦渴的沙地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
戰(zhàn)場中央最后的一小塊區(qū)域,已成為一個巨大且不斷縮小的修羅場。
抵抗越來越稀疏,越來越絕望。
楊光年依舊在核心掙扎。他手中的斬馬刀早已斷裂,只有半截刀刃連著扭曲的握柄。他渾身浴血,有敵人的,有駱駝的,也有他自己的。
重甲碎裂多處,露出底下被撕裂的皮肉。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是在拉動破舊的風箱。
當兩柄沉重的長矛從左右兩側(cè)猛地洞穿他小腹和肩甲的縫隙時,他那瘋狂搏殺的身軀驟然一僵。
噗!噗!
矛刃帶血刺出后背。
那點最后的、支撐著他瘋狂的血氣仿佛瞬間被這貫穿身軀的冰冷矛鋒抽干。
他試圖重新舉起那半截斷刃,手卻沉重地垂落。
巨大的力量拉扯著他,如同釘在砧板上的獵物。
他抬起頭,透過被血污糊住的眼簾,模糊看到常白山穿過最后的煙塵和稀疏的廝殺人群。
如同巍峨的山岳般步步逼近,帶著難以喻的沉重壓力。
“混賬……混賬?!?
楊光年的嘴唇翕動著,血沫順著嘴角涌出。那沙啞的吼聲里,最后一絲瘋狂褪盡。
只余下空蕩蕩的絕望和一抹刻骨的嘲諷,不知是自嘲,還是嘲弄著命運。
常白山站定在楊光年面前。
血與汗的混合物如同溪流沿著他額上深刻的皺紋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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