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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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男生的喜歡是藏不住的。當(dāng)他喜歡上一個人,他身邊的朋友會迅速知曉。
何嘉樹喜歡孟昀,全宿舍知道了,很快同樓層全院的男生也知道了。
很多時候,男生表達(dá)義氣的方式是一邊幫朋友藏起暗戀的秘密,一邊幫朋友出各種主意去追女孩。從此宿舍熄燈后夜聊,所有話題圍繞孟昀,討論她喜歡什么類型的男生。
楊謙說:“你這種?!?
何嘉樹說:“不一定?!?
李斯齊說:“怎么不一定?你跟她很配。絕配!”
何嘉樹問:“那我直接去表白?”
宿舍安靜了幾秒,楊謙說:“我怎么感覺,照她的性格大概率會翻個白眼?”
李斯齊:“有道理?!?
何嘉樹嘆氣:“其實(shí),我昨天買了芝士蛋糕給她?!?
“然后呢?”
“她不吃,說減肥,為了腿好看。我就說,很好吃的。你不用減肥,腿已經(jīng)很好看了。她說,之所以好看,就是因?yàn)椴怀灾ナ康案狻!?
李斯齊跟楊謙笑得床抖。楊謙一個枕頭砸過來:“難怪你昨天請我們吃的蛋糕,原來是她不要的!”
李斯齊說:“孟昀吧,我覺得她很難搞,總是出乎意料。你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干什么。我跟你們講過吧,上次公選課,老師還在上課呢,她一腳把旁邊的男同學(xué)踹課桌底下去了。要是換成別的女生,可能就會挪開,或者警告一下。”
何嘉樹知道這事,道:“那男的活該。騷擾人,不踢他踢誰?”
“知道。我意思是說,她跟我們平常認(rèn)識的女生不太一樣,說她脾氣不好吧,還行;說她愛答不理吧,也還行。哎呀總之沒法形容,男追女,隔座山;追孟昀,隔座泰山?!?
何嘉樹癱在床上,絕望地嘆氣:“我要這張帥氣的臉有何用?”
楊謙:“嘔!”
何嘉樹臉埋進(jìn)枕頭,腳踢床板:“她要是看臉就好了。”
陳樾不說話,想起有天在圖書館,孟昀忽然問他:“你喜歡哪個歌手?”
陳樾想了一下,說:“xx。”
孟昀點(diǎn)點(diǎn)頭,說:“他很有才,歌也好聽?!闭f完遺憾道,“就是長得不好看。哎——”
陳樾說:“你喜歡哪個?”
孟昀說了個國外歌手的名字。
那段時間,陳樾找了很多歌聽,知道那個歌手是誰,他說:“嗯,他很有才華?!?
孟昀很驕傲:“是的!”
陳樾問:“你看才華?”
“看臉。”孟昀眼睛發(fā)亮,“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何嘉樹長吁短嘆,手摸到床頭,伸過去抓了抓陳樾的頭發(fā)。
陳樾一個激靈:“走開?!?
何嘉樹扯扯他枕頭:“給我想辦法啊朋友?!?
陳樾說:“你先跟她熟悉起來吧?!?
何嘉樹道:“我倒是想,關(guān)鍵是怎么熟起來?”
陳樾沉默了十幾秒,終于說:“好像,她會去圖書館上自習(xí)?!?
何嘉樹頗覺意外:“她不像是愛學(xué)習(xí)的人?!?
陳樾說:“一般都是翻些音樂相關(guān)的書?!?
“對啊!”楊謙一拍床板,“她吉他和鋼琴都很好,玩樂器,喜歡音樂,這是個切入點(diǎn)吶何嘉樹。”
“我明天就去聽肖邦貝多芬?!焙渭螛涮饋恚嗽竭^床頭,伸手要抱陳樾,“我愛死你了陳樾?!?
陳樾躲進(jìn)被子:“別煩?!?
陳樾開始在左手邊放兩本書,占兩個位置。何嘉樹會先來,坐在陳樾左手邊第一個位置。那天孟昀來,坐在何嘉樹左邊。右手邊的同桌從陳樾變成了何嘉樹,她對此好像不太在意,照例睡她的覺,聽她的音樂,翻她的雜書。
不同的是何嘉樹跟孟昀一天講的話比陳樾跟孟昀幾個月講的都多。她并不拒絕同學(xué)的主動聊天,也不排斥跟人做朋友。
后來,何嘉樹自然得知了孟昀的生日是1月23號,剛好是這學(xué)期期末考試最后一天。何嘉樹不想做得太明顯,所以沒準(zhǔn)備幫孟昀慶生,但想以朋友的名義送她一份禮物。送什么,成了難題。
楊謙說:“貴重的東西,你送得起,但不能送。”
何嘉樹明白:“她會立刻發(fā)現(xiàn)我圖謀不軌,然后拒收?!?
李斯齊說:“就買個兩三百塊的吧,多了就不適合了,賊心昭昭?!?
何嘉樹問:“關(guān)鍵是買什么。”
眾人覺得棘手。
“她家條件好,普通的也看不上。何嘉樹,你追個女朋友傷了你舍友多少腦細(xì)胞?”楊謙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告訴你,你倆要是真成了,請哥兒幾個吃一個星期!”
何嘉樹:“沒問題。”
李斯齊研究:“孟昀居然是水瓶座,水瓶座的女的很神經(jīng),變化多端。”
何嘉樹拍他腦袋:“滾!你這什么鬼形容詞?別這么說我未來女朋友。”
李斯齊:“行行行,她喜歡吃水果嗎?要不買一斤草莓回來,我們幫你拿竹簽插一束草莓花?”
何嘉樹無語至極:“你怎么不說插一束玫瑰,直接表白算了?”
楊謙提議:“手工呢?”
何嘉樹搖頭。
“閃啊閃的燈?”
何嘉樹生無可戀,再次搖頭,找陳樾:“你給我想想辦法?!?
陳樾說:“沒給人送過禮物,不知道?!?
話這么說,他上自習(xí)的時候在電腦上搜索,拿筆記本記下了幾個地址。
一月末的上海陰雨綿綿,寒風(fēng)徹骨。
陳樾站在潮濕而擠擠攘攘的公交車內(nèi),心里安靜得出奇。
他有時覺得自己不太正常,瘋得夠可以,一天天地浪費(fèi)著期末復(fù)習(xí)時間,擠著一兩個小時的公交,尋訪遍布于上海各個小巷的唱片小屋音像小店。一個星期,他找了十幾家店,沒有尋到他滿意的唱片。
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沒瘋,很清醒。公交車走走停停,行人上上下下,窗外雨水潺潺。天光昏暗,路燈昏黃,他內(nèi)心始終平靜,安定。
終于在21號那天,陳樾找到一家可以定刻膠片的店,把他收集的曲子交給了對方。他看過她所有借閱過的書,聽過她曾聽過的曲子,選了十首他最喜歡的,莫名認(rèn)為也會是她喜歡的,店家說23號上午能刻好,中午過去拿就行。
那天回學(xué)校的路上,陳樾無意間看向公交車車內(nèi)的后視鏡,看見自己唇角有很淺的笑容。
他緩緩收了笑,意識到那份禮物他沒有合理的送出去的理由。他決定收到之后藏起來,不送了。
22號晚上,何嘉樹把他準(zhǔn)備送給孟昀的禮物帶回宿舍了,一個復(fù)古的地球儀夜燈,精致漂亮。但何嘉樹很抓狂。
當(dāng)時宿舍只有他跟陳樾在,何嘉樹緊張到有些崩潰,說:“我覺得她不會特別喜歡,然后覺得我是個沒有趣味的人。干脆別送了,真的,不如不送?!?
他為禮物的事想了一個月,臨了說:“陳樾,我要瘋了?!彼褡ゾ让静?,“你能不能幫我出個主意陳樾,你現(xiàn)在隨便說一個,我覺得你隨便說一個禮物都能比我想的好?!?
陳樾想,喜歡一個人,是一件神奇的事,能讓何嘉樹這樣的天之驕子,內(nèi)心都生出懷疑和自卑。何況是他。
陳樾坐在桌前,盯著書桌上攤開的教學(xué)課本,問:“何嘉樹,你有那么喜歡她???”
何嘉樹很焦灼:“喜歡死了。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