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冬至。
白云觀后山峰頂。
今年,還沒開始下雪,只有刺骨的冷,和與世隔絕的寂靜。
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嚴道一就把周禾罰來閉門思過了。
這次不是因為死了豬,而是她施法救了師父。
嚴道一上個星期下山,被一輛趕著送年貨的面包車撞出五六米遠,當場血流不止。
他被撞出去的那一瞬,周禾就在不遠處,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fā)生了。
她沒慌,很鎮(zhèn)定地把人送到醫(yī)院,配合醫(yī)生安排急診手術(shù)。
可是,當醫(yī)生把病危通知書遞到她手上時,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
左眼的虹膜又變色了。
變成了藍色。
她看到了死亡。
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她看到了離別,卻什么也做不了。
這一次她必須要做點什么。
當晚,周禾瞞著所有人回到觀里,用了從師父那兒偷學的道法,躲在袇房里掐訣念咒。
每一步她都做得異常謹慎,但還是暈過去了。
兩日后,嚴道一成功脫險,還醒在了周禾蘇醒之前。
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無情的發(fā)配:“等初一醒了,把她給我送到峰頂去,真是反了天了,我的劫數(shù)她都敢干涉!”
冬日,峰頂植被稀疏,空氣稀薄,云層都在腳下。
周禾單手托腮,盯著屋前的老榕樹發(fā)呆,無意識地轉(zhuǎn)著手中的針管筆。
老式的針管筆是手動加墨的,她這一轉(zhuǎn),筆桿松動,墨汁如雨點般灑落,一張快畫完的圖紙又廢了。
周禾輕輕嘆了口氣,還是沉不住氣,施法和畫圖,一樣都做不好。
她放下手中的筆,活動了下手腕,推門而出。
遠處,一個細微的巨鳥輪廓逐漸顯現(xiàn),緊接著,引擎的轟鳴聲愈發(fā)炸耳。
直升機最終停在峰頂?shù)目盏厣希砭砥鸬娘L,將周圍蕭瑟的草木刮倒一片。
周禾的心莫名提了上來。
下來請她的人,是京北大學古建筑研究所的所長,陳銘,蘇立深的得意門生。
周禾在旋翼的狂風下奔向他:“陳伯伯,是外公出事了嗎?”
她的心跳被轟鳴聲震得瘋狂跳動,死死拽著陳銘的衣袖。
陳銘湊到周禾耳邊大聲說話:“放心!蘇老沒事,這是做給你師父看的,不弄這么大動靜,你師父怎么能放你回去!”
周禾都要被嚇哭了,這兩個老頭,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蘇立深的私人工作室很大,繞過十幾個圖架和展板,周禾才找到他。
蘇立深穿著一件厚絨的深灰色開衫,手里拿著放大鏡,皺眉看著圖紙上的細部構(gòu)造。
周禾鼻頭一酸。
雖然每年暑假都會待在外公身邊,但外公還是在她不在的時間里,悄悄地老了。
銀絲淹沒了寥寥無幾的黑發(fā),皺紋在他的臉上波浪起伏,像是他的年輪,記錄著歲月。
唯獨那雙飽經(jīng)世事的矍鑠眼眸,還是周禾記憶里的模樣。
“外公。”周禾輕輕叫了一聲。
蘇立深站在圖板前,頓了兩秒才轉(zhuǎn)身。
“小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