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完全沒鬧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們一家人是來給她舅賀中舉之喜的,因她舅新中了舉人,這些天,沈家賓客滿門,熱鬧的很。何子衿正與江仁帶著沈玄在院里玩兒,就見一青衫男子駕車帶了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上門,打聽是沈素家,便要找沈素說話。
何子衿素來喜歡孩子,因那娃娃生得實在漂亮,她過去使勁兒瞧人家?guī)籽郏瑔栠@青衣男人,“這位大爺姓什么,你稍等一下,我去跟我舅說一聲?!毕胫d許是她舅的朋友,來賀她舅中舉之喜的。沈家尋常人家,攏共一個沈瑞,要兼廚子兼管家兼小廝兼雜役……以至于小瑞哥忙不大過來,所以,若見有生面孔來,何子衿與江仁便客串一下傳話員之類。
那青衣男人道,“請讓我當(dāng)面與沈大爺說話?!?
何子衿心道,怎么還神神秘秘的,不過,看在這男人帶了這么個漂亮娃娃的面子上,何子衿摸人家娃娃小臉兒一下,就進(jìn)去喊她舅了。
沈素一出來,見了那男人便問,“不知兄臺……”話還沒說完,沈素的眼睛落在男人帶著的娃娃身上,臉色頓時大變。那孩子見著沈素倒是高興,張嘴就喊了聲,“爹!”撲過去抱住沈素的大腿,漂亮的小臉兒上一片歡喜依賴。
何子衿覺著,晴天霹靂也就如此了。
那孩子這一嗓子不僅把何子衿霹了個好歹,整個在沈家的人包括沈家自己人也給嚇個好歹,再加上沈素那神色,江氏正抱著次子沈絳與沈氏說話,聽到這一聲“爹”,江氏身子一晃,要不是沈氏眼疾手快,險摔了沈絳。
沈素剛中了舉,這些日子親戚朋友到賀不斷,鄉(xiāng)下人熱情,因沈家時常有宴請,很有幾戶平日來往不錯的女眷主動來沈家灶上幫忙,燒燒水做做飯啥的,總能搭把手。另有與沈素平日交好的朋友,聽說沈素中舉的消息,亦前來致賀。見此情此景,大家都不知要說什么好了。
沈氏先問那青衣男人,“你是誰?”看她弟弟也不像認(rèn)識的樣子。
那男人只對沈素一抱拳,道,“今日將令公子送來,我也算不負(fù)所托了。沈大爺無需多送,告辭。”干脆俐落,轉(zhuǎn)身走人。
沈氏回頭看向沈素,還沒問沈素個所以然,素來執(zhí)正的沈父霹手就給了沈素一記耳光,沈素正癡癡的盯著抱他大腿的娃娃,猝不及防,半邊臉登時腫了。沈母連忙過去拉勸,不然看沈父的樣子,還得接著給兒子兩下子。沈氏顧不得別的,跟著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你起碼問個明白再動手不遲?!?
何恭過去一并將老丈人勸下,說是勸,實則何恭死命連攔帶抱,死命將人拖開,沈素方暫時安全。夫妻兩個,何恭將老丈人攔下,沈氏十分抱歉的送走來家?guī)鸵r的女眷和到賀的親朋,還有人低聲同沈氏道,“阿素中了舉人,按理有個妾啊啥的也不算啥?!?
當(dāng)然,說這話的肯定不是江家人。
沈素中舉,不只是沈家一家的喜事,江家更為沈素考取舉人歡欣。尤其江財主,此時已成了闔村慧眼識珠的典范人物。人人贊江財主有眼光,把閨女嫁給沈素,要知道,當(dāng)初江沈兩家定親時,沈家家境是比不上江家的。江財主就是相中了沈素的才干,才把閨女嫁給他。如今小夫妻兩個恩愛有加,有事實為證啊,兒子都生兩個了。沈素亦有本事,也有事實為證,沈素如今不過二十出頭,便已考取了舉人功名。
沈素如此出息,因沈家事忙,江家闔家過來幫襯。卻不料,天上一個旱雷砸下來……竟然有孩子上門來認(rèn)爹。而且,看沈素的模樣就知道,他是認(rèn)得這喊他爹的娃娃的。
江太太細(xì)瞧這孩子相貌,更是眼前一黑,江太太忍不住泣道,“阿素啊阿素,你這叫辦的什么事兒??!玄哥兒他娘,可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哪!”
沈氏命沈瑞去插了院門,皺眉道,“親家太太暫且別惱,家里沒外人了,這到底怎么回事,去屋里說吧?!苯又虬l(fā)何子衿江仁帶著沈玄去東屋吃點心。
大人這種臉色,盡管何子衿也十分想知道事情原由,卻也知此時沒她說話的份兒。倒是江仁十分不忿,與何子衿道,“姑丈在外頭不是有女人了吧?”要不怎么有孩子來認(rèn)爹?。?
何子衿還是十分力挺她舅的品性的,道,“許多人管義父也叫爹的。你別聽風(fēng)就是雨,舅舅定不是那樣的人?!痹诤巫玉菩睦铮穗m說不上第一優(yōu)秀之男人,也能排到第二了。
江仁一直與何子衿關(guān)系很好,聽何子衿一說,便有些遲疑。何子衿道,“你又不是頭一天認(rèn)識我舅,你覺著,他是那種背著老婆偷人的人?”
江仁鼓鼓嘴,“我也希望姑丈不是那樣人?!钡F(xiàn)下看來好像就是啊……
沈玄年紀(jì)還小,看著表哥表姐說話,還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剛剛他看到祖父打了爹爹,心里難免有些害怕,輕聲問,“子衿姐姐,祖父干嘛打爹爹???”
何子衿抱他到榻上坐著,輕聲安慰沈玄,“沒事的,大人們要商量事情而已,一會兒就好了。我在這兒呢,別怕啊。”
一時,沈氏將那個漂亮娃娃帶過來給何子衿看著,便折身去了堂屋。
江仁立刻跳到這娃娃面前問,“你怎么管我姑丈叫爹!你娘是誰?。 ?
那娃娃瞅江仁一眼,抿著小嘴兒不說話。他個頭瞧著同沈玄差不多,想來年紀(jì)也相仿,身上衣裳只是尋常,但眉眼絕不尋常。何子衿自認(rèn)不是個丑人,就是沈玄,雖有些肖母,在男孩子里,也說得上是俊俏的;江仁亦生得虎頭虎腦,但,哪怕再加上肖似沈素的何冽,說來都不及這娃娃樣貌出眾。若不是看他一身小子裝束,何子衿得懷疑是不是個丫頭。
江仁看娃娃不說話,伸手推他一下,道,“問你話呢?啞吧了?不是挺會叫爹的么?”
那娃娃一個趔趄,虧得何子衿手快扶他一把才沒跌倒。拽了那孩子到身邊一并坐著,何子衿說江仁,“你欺負(fù)他做什么?他知道啥?”
江仁哼一聲,看這娃娃一萬個不順眼,“起碼知道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