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大吃一驚,她頭一遭聽何老娘說這般富有哲理的話哩!她想了想,說,“世上總還是好人多吧。”
“屁!”何老娘天生不是講道理的脾氣,道,“你就記著,這事兒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成,就是家里人也不準(zhǔn)說,知道不!”要不是給何子衿給詐出來,何老娘自己是絕不會提起這事的。
何子衿道,“您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何老娘嘆口氣,“家里有你跟你爹這種人,真是死都不敢閉眼!”
何子衿湊過去,給何老娘捏捏肩,笑,“是啊,家里要沒您老,哪里過得下日子喲。要是您老別太偏心眼兒就更好了,我連著給您做一個抹額一個臥兔兒,累得我手指都扁了,結(jié)果您呢,就給阿冽吃肉包子,我連個包子皮也啃不上。您這可是親祖母,我真是服您了。打包兩個肉包子回來擱廚房,還打算明兒給你寶貝孫子吃個下頓兒是吧?您可真是親祖母喲?!?
何老娘半點兒不覺心慚,她理所當(dāng)然,“阿冽以后可是要頂門立戶的,不吃些好的怎么成?有好的,當(dāng)然要給阿冽吃!丫頭早晚是潑出去的水,這會兒有你口吃的你就念佛吧!想吃好的就得爭氣,以后給你說門富戶人家,天天吃香喝辣!”何老娘就是這樣口無遮攔,也不管何子衿幾歲,便說到了何子衿嫁人的事。
何子衿原不過是打趣何老娘的偏心眼兒幾句,不想給何老娘普及了一番“丫頭是潑出去水”的偉大理論,何子衿哪怕伶牙俐齒,對上何老娘也只得無語了。誰曉得何老娘又補(bǔ)充一句,“你以后嫁了人,要是嫁得好人家,可別忘了貼補(bǔ)貼補(bǔ)娘家,阿冽年紀(jì)小呢?!?
何子衿:……
何老娘是個禿魯嘴,她自己也沒留神,話就出口了,“萬一你自己不爭氣眼瞎似的嫁個窮鬼,可千萬別來摳索娘家,咱家也不是富戶,經(jīng)不起你摳索……這老話說的好,一個閨女三個賊,可見閨女多賠錢了……唉……”
何子衿饒是一生兩世,也不能忍受何老娘的奇葩理論了,她找她爹告了何老娘一狀。何恭聽著直樂,安慰閨女,笑,“你祖母逗你呢。不說別人,你看你姑媽,你祖母天天念叨盼著她來呢。疼阿翼比阿冽更甚,老人家的話,別放心上。你祖母就是嘴厲害,心里最疼你不過。”
何子衿也知何老娘心腸不錯,就是嘴欠,小肉手拍小胸脯順氣,長嘆,“氣呀~”
何恭笑噴。
不過何老娘這些年也給何子衿訓(xùn)練出了點條件反射,譬如,她一旦說錯話得罪何子衿啥的。為了息事寧人,不叫這丫頭片子鬧騰,便會買點心給丫頭片子吃。瞧著何子衿氣呼呼的走了,何老娘心疼的數(shù)出幾十個銅板,一臉肉痛的對余嬤嬤道,“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那丫頭片子記仇的很。今兒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主破財還是怎地?”
余嬤嬤這次可不勸何老娘了,反道,“太太說這話,不怪大姑娘生氣。早上還帶著人家給做的臥兔兒出門呢,剛又說閨女是賠錢貨。太太這話也忒偏了。”
“這不是沒注意么。行了,給你錢,叫翠兒去飄香居買包綠豆糕來,丫頭片子愛吃綠豆糕。下午放學(xué)給丫頭片子吃!”何老娘嘟囔,“總說我不疼她,這些年給她買糕不知花了多少銀錢。阿冽也沒吃過這么些糕呢?!?
余嬤嬤笑,“太太都知道,怎么總是說那些不好聽的話呢?!?
何老娘長嘆,“我就是總愛說實話的緣故吧。”
余嬤嬤:半點不同情你了,您老就說實話去吧~
遇到何老娘這樣的祖母,簡直神人亦是無法,好在何子衿十分好哄,她把點心都一人一塊的分吃了,連余嬤嬤那里也分到一塊兒,獨(dú)何老娘這兒沒有。
點心是何老娘買給何子衿的,倘是何子衿自己吃,誰都不給,何老娘也不會有意見,只當(dāng)何子衿小摳兒罷了。但,你既然大散財,余嬤嬤都有,偏生不給老娘,死丫頭是要造反么!何老娘質(zhì)問何子衿如何這般不敬老,何子衿閑閑道,“一包綠豆糕是八塊,祖母給我的一包里只有六塊,您老早不是扣下兩塊兒了嗎?!?
何老娘一扶額角,“死丫頭竟成了精!”自從何子衿說吃糖多了不好,何老娘就少吃點心了,因為何子衿知道她吃點心后總會說她,連兒子何恭也時時勸她。何老娘上了年紀(jì),就喜歡吃點兒甜的。兒孫不愿她多吃,何老娘反越發(fā)饞的慌,不過,她老人家的確是不多買點心了。這次大出血的買綠豆糕哄何子衿,何老娘聞著那包點心的油紙包兒的香味兒就忍不住咕唧咕唧的咽口水,便偷偷打開油紙包拿了兩塊,自己個兒偷偷吃了,連余嬤嬤也不知道的。她還十分機(jī)警的將油紙包稍稍扎緊些,只少了兩塊兒綠豆糕,其實外頭包裝不大看得出來。若尋常七歲孩子,會數(shù)數(shù)的都不多,又怎知道一包綠豆糕里有多少塊?
不料何老娘這般歹命,竟遇著何子衿這樣的猴兒精孫女!不得不說是一物降一物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