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丫笑,“我們常在村兒里聽人說起你呢。你現(xiàn)在也是大姑娘了,真好看。”
沈大丫笑,“你又說這樣的呆話。”
“哪里是呆話,分明是實(shí)話。”
倆人與何子衿說幾句話,打聲招呼,就又過去幫忙燒火做菜了。
因時(shí)人的婚禮都是在傍晚舉行,吃過喜酒,時(shí)間已晚,何家一家子便歇在了江家。沈氏這才得空兒悄悄問何子衿,何子衿悄聲道,“是薛大家給阿琪姐添的妝?!?
沈氏點(diǎn)點(diǎn)頭,便不再多說了。
王氏今兒雖然累的很,卻又興奮的睡不著,大晚上的還同丈夫絮叨,“媳婦這嫁妝真是實(shí)誠,要知這樣,聘禮咱們該多置辦些呢?!庇X著給媳婦的嫁妝薄了。
江大舅吃了不少酒,已是昏昏欲睡,偏生王氏一直在耳邊絮叨,江大舅嘀咕一句,“睡吧睡吧,嫁妝多還不好?!?
王氏唧咕兩句,看丈夫跟個(gè)死人似的,想一想兒子結(jié)了門好親,王氏心道,以后就指著兒子過日子啦。想到兒媳婦嫁妝殷實(shí),王氏一咕嚕從炕上爬起來,把前兒準(zhǔn)備的給兒媳婦的敬茶荷包找了出來,掂掂荷包里那對銀鐲子,就覺著有些份量不足了。王氏咬咬牙,托著油燈翻了回箱子底兒,找出一對老金簪來裝了進(jìn)去,把銀鐲子換了出來。此方又鎖好箱柜,回炕上睡覺去了。
第二日小夫妻早起敬茶,王氏也是和顏悅色,江太太江老爺更不必說,都給了實(shí)誠的見面兒禮。何家又在江家用了頓早飯,就告辭要回縣城了,沈氏低聲囑咐了何琪幾句,無非是只管安心好生過日子的話。
江家一直送何家到村口,在車上何老娘還說呢,“親家這喜事兒辦得真熱鬧?!?
送親的一行人也是今兒回縣里,七奶奶到何家雇的這車上來說話,七奶奶性子熱絡(luò),在族里就是個(gè)愛管個(gè)事兒的,且她家里日子過得也還興旺,兒女雙全,父母皆在,難得的全福人,故此人們有什么喜事兒也愛找她幫著張羅。七奶奶這會兒都直拍胸脯,道,“當(dāng)初阿琪的嫁妝二十幾臺抬出來,我覺著還可以,不想一看嫁妝單子,險(xiǎn)沒寒磣死我。要真是家里拿不出來的倒也罷了,阿琪打小兒就給娘家掙錢,怎么能這樣刻薄孩子?”嘆口氣,“還是薛大家心地仁慈,有了這房子這地,阿琪也能在婆家占住腳了?!北乱詾榻沂青l(xiāng)下人家就輕視了,人誰都不傻,嫁妝是薄是厚,一望既知。王氏先時(shí)臉上是什么樣的顏色,知道有田有宅后又是什么顏色,七奶奶不瞎,看得清楚。
何老娘深以為然,道,“那三婆子向來不開眼的,也就是阿琪還算有運(yùn)道?!?
“可不是么。阿琪那丫頭,瞧著是有后福的?!逼吣棠逃謫柡巫玉疲靶∠蓛?,薛大家既要給阿琪添妝,怎么倒把東西給了你啊?!?
何子衿道,“東西給三太太,能落阿琪姐手里么?”
七奶奶嘆,“是啊?!庇终f族里出了三太太五奶奶這一家子,委實(shí)丟人。
何老娘也說,“要不是薛大家大方,丟人丟到村兒里去了,人家還得說呢,咱縣里人這般不開眼。”何老娘很有些縣城人的自得與榮光。
“可不是么。”七奶奶與何老娘頗有共同語。
何老娘肚子里卻想,這薛大家也是個(gè)偏心眼兒,何琪是薛大家的徒弟,她們?nèi)媚镆彩茄Υ蠹业耐降苎?,而且年下?jié)下的,家里都有備禮給薛大家的??扇媚锍捎H的時(shí)候,薛大家可沒這般大方。一樣是弟子,怎地還兩樣對待啦!
因車上有七奶奶,何老娘沒說這話,一路上就同七奶奶唧呱三太太五奶奶這對摳門兒的婆媳來!
及至回了家,何恭在后頭付車錢,沈氏何子衿帶著俊哥兒先陪何老娘家里去,何老娘往自家屋里的榻上一坐,水還沒喝一口,就說起薛大家的偏心眼兒來。
何子衿道,“唉喲,您可別說了,咱家又不是陪送不起三姐姐的?!?
何老娘瞥她,“傻蛋!這是一碼事嗎?誰還嫌?xùn)|西多哩!以前我略多疼你弟弟些,你不還常跟犟嘴,說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么!”家里盡是讀書人,何老娘也頗受了些熏陶。
“那是你偏心眼兒我才那么說的!”
“薛大家這就是偏心眼兒!”何老娘下了論斷!
何子衿打發(fā)了丸子下去休息,悄悄的把實(shí)話說了,“您還真信呢。這是阿琪姐私下攢的銀兩托薛大家置辦的田產(chǎn)地畝,如今不過是借薛大家個(gè)名兒。”
何老娘沈氏都驚了一回,沈氏道,“阿琪這丫頭,當(dāng)真有心?!鼻橹锛铱坎蛔?,何琪自己一手好針線,早便能賣得上價(jià)錢,她是薛大家的入室弟子,在李大娘的繡坊里多年,約摸是平日里慢慢積攢下的。
何老娘也說,“是啊,竟有這樣的心思,真是叫人想都想不到。阿仁可是撿了個(gè)大便宜,娶了這個(gè)的媳婦,阿仁自己也是個(gè)能干的,以后還愁過不好日子么?!?
何老娘說自家丫頭,“你也學(xué)著些。”
何子衿將手一攤,無奈,“我得了錢全都給祖母收走,哪里攢得下?!?
何老娘笑罵,“我是叫你學(xué)著長心眼兒!沒叫你學(xué)著偷攢私房!”又與何子衿道,“你的錢我都替你攢著呢!還有你的地,一畝不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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