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的聲音很輕,卻比冬日的寒風更刺骨。
二舅老爺說......說咱們派去的人,在揚州......失手了。
林之孝家的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們還沒等到那個叫錢升的小雜種,就因為在酒樓里跟人爭風吃醋,打了起來。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官府,被新上任的揚州知府,當做整頓市容的典型,抓進了大牢。人證物證俱在,如今......如今正等著家里拿銀子去贖人......
廢物!
王熙鳳猛地坐直了身體,將手中的小手爐狠狠砸在地上,里面的銀碳火星四濺,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讓他們?nèi)⑷?他們倒先把自己送進了官府的大牢!我王家養(yǎng)的,就是這等貨色嗎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
這已經(jīng)不是失手的問題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派去辦私事的殺手,竟因為爭風吃醋這種上不得臺面的理由被抓,傳揚出去,她王熙鳳的臉,金陵王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那......那個錢升呢
王熙鳳咬著牙問道。
二舅老爺?shù)娜嘶貓笳f......那錢升狡猾得很,到了揚州就沒了蹤影,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他們懷疑......懷疑那小子根本就沒去約定好的福運來客棧。
王熙鳳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所有的暴怒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平靜。
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從頭到尾,自己都被那個小畜生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故意讓錢升提著箱子大搖大擺地出府,是算準了自己會派人跟蹤。
他故意讓錢升走得鬼鬼祟祟,是算準了自己會認為其中有鬼,從而動用府外的力量。
他甚至算準了自己會通過金陵王家的關系,去找漕幫的人。
然后,他設下了一個空城計。
福運來客棧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的那些蠢貨手下,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揚州亂撞,最后,再借著官府的手,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這是一個局。
一個從京城算計到揚州,將官府、江湖、人心全都算計在內(nèi)的,天衣無縫的連環(huán)局!
而自己,就是那個自作聰明、一頭撞進去的......
最大的蠢貨!
呵呵......呵呵呵呵......
王熙鳳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凄厲而怨毒,聽得一旁的平兒和林之孝家的毛骨悚然。
好,好一個環(huán)哥兒。我真是小瞧你了。
她喃喃自語,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輕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面對同等級、甚至更高級別對手時才會有的......
恐懼與殺意。
她知道,尋常的手段,已經(jīng)奈何不了他了。
這個賈環(huán),他不是一條蛇,他是一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對付惡狼,就不能再用捕蛇的籠子。
必須要用......
能一擊斃命的、真正的獵槍!
去,
王熙鳳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靜,但那份冷靜之下,卻隱藏著滔天的殺機,給二舅老爺回信。就說,人,不必贖了。讓他們在牢里,自生自滅。
舍棄幾個沒用的殺手,是為了斷掉一切可能追查到自己頭上的線索。
還有,她看向林之孝家的,你去查,給我仔仔細細地查!我要知道,賈環(huán)身邊,除了那個消失的錢升,還有誰!他每日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看的是什么書!我要把他像一顆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給我剝開!我就不信,他能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她已經(jīng)意識到,對付賈環(huán),不能再靠這種一錘子買賣的陰謀。
必須進行長期的、細致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監(jiān)視,找到他真正的軟肋,然后,再動用雷霆一擊!
這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從暗處的偷襲,升級到了全面的、不死不休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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