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崗哨和巡夜的魏人,黑衣侍者送她進了營,也很快就走了,消失不見了,獨留阿磐一人立在這平明的風中。
心里頭暗沉沉黑壓壓的,眼見著巡守的魏人正朝這邊走來,阿磐連忙隱在暗處。
她的小帳離中軍大帳不遠,閃身進了帳中,一股濃嗆的藥草味驀地嗆進了口鼻。
而這時,于帳門口守夜的玳婆子已經(jīng)醒了。
是了,這就是玳婆子素日守夜的地方。
每每她去中軍大帳侍奉,玳婆子也是一樣在這入帳的方寸之地等著。
醒了,這便坐起身來,笑著望她,“衛(wèi)姑娘回來了?!?
聲腔平平的,聽不出什么陰陽怪氣。
阿磐咯噔一聲,頓然止步,還完全沒有想好怎么辦,人就已經(jīng)進了帳來。
若不過是出去半夜,幾個時辰,還能殺之,繼而瞞混。
可整整三日,殺一個玳婆子,又能怎么樣呢?
堵得住一張嘴,然其他的嘴呢?
捂得住一雙眼,然其他的眼呢?
阿磐一雙眸子盯緊婆子,長簪在手中牢牢地攥著,人卻立在帳門口沒有動。
玳婆子已經(jīng)麻利地起了身,一句多余的話不問,照舊還是從前的老樣子。
從吊爐上取下壺來倒了一牛角杯的熱水,轉頭又朝她招手,“姑娘的臉白得嚇人,快來,天還黑著呢,喝口熱水暖暖身子,趕緊歇下吧。”
阿磐茫茫然一頭霧水,真叫人摸不清這玳婆子到底是什么路數(shù),難怪范存孝要說“王父兇險”。
便且先依上前,壓聲問道,“嬤嬤不問我去哪兒了?”
玳婆子自顧自忙自己的,忙得頭也不抬,“姑娘的事,我不問。”
好似阿磐去了哪兒,干了什么,都與她沒有關系。
但仔細打量這小帳周遭,卻又與從前沒什么變化。
帳內(nèi)一燈如豆,十分昏暗,唯有藥草味極濃,濃得嗆人。
哦,唯有她的臥榻不同。
榻上衾被隆起,隆起了一個人形。
簪子在掌心捏出了汗,阿磐又問,“你不問,旁人不問?”
她說的旁人是王父、崔先生、關伯昭與周子胥,說的也是中庶長、趙媼、鄭春余曹陶五姬。
魏營之內(nèi)人多眼雜,眾目睽睽,怎會不問,怎能不疑。
便是如今她受王父冷待,但在盤查伶人的時候,必要牽扯到那句因“讓開”而生疑的衛(wèi)姝。
玳婆子轉眸望來,意味深長地說話,“我不說,旁人怎會知道?”
笑吟吟的,人畜無害。
這便侍奉著阿磐寬衣脫履,那隆成人形的衾被拉開,露出了內(nèi)里的帛枕來。
還不動聲色地把她掌心的簪子摳了出來,笑道,“姑娘當心扎了手?!?
玳婆子愈是不動聲色,阿磐便愈是毛骨悚然。
早知道玳婆子不簡單,可也料不到她竟如此深藏不露啊。
你瞧,還面不改色地攙她上了臥榻,將衾被拉來為她掩緊了,“再晚些,可就露了馬腳了?!?
阿磐一把攥住婆子的手腕,“嬤嬤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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